那探子死透了,一颗脑袋失了形状,凹着,头骨碎成几瓣,大股大股地涌着血液。
容落云在这具新鲜热乎的尸体旁蹲下,蹭干净手,然后仔细地摸索。
初秋的衫子还算轻薄,封腰却格外厚重,是双层的。
他沿着缘边一把撕开,里头夹着一包药粉,紧要关头求死所用,还有一块绿糕大小的令牌。
容落云揣好令牌,站起身,他打斗、忽悠、行凶,什么活儿都做尽了,这才解下蒙着的帕子。
无甚区别,林中伸手不见五指,犹如一个睁眼瞎。
此处血气浓郁,很快便会吸引来野兽,不宜久留。
他牵马离开,密树之下瞧不见北斗星,无法分辨方位。
乱走一会儿,饮尽囊中最后一滴水时,望见远处亮着一烛光。
容落云趋亮而行,欲投宿一夜。
愈行愈近,似乎抵达山脚,那一盏素纱小灯挂在檐下,照亮紧闭的大门。
他走近些,停在门外的石阶上,终于清这一处屋院。
误打误撞的,他竟然走到上回借住的古刹。
那上头,便是他住了数日的禅院。
容落云捡起一截树枝,用小灯点燃,擎着照路登阶。
愈往上,堆积的落叶愈厚,踩上去十分宣软,来自他们走后,鲜少有人到那禅院去。
他们,彼时是两个人。
他经受淬命掌,疼得厉害,霍临风背着他慢慢地拾阶。
许是太过虚弱,他贪恋并依赖那宽阔的肩背,伏在上头,攀着,甚至嘴角的血蹭脏人家的肩头。
他不停地擦拭,霍临风笑起来,叫他弄得很痒。
容落云一边拾阶,一边回忆,欢喜地挥舞手中树枝。
他记得,霍临风根本掩不住少爷脾性,打扫时拉着脸,铺床时蹙着眉,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。
可他那时太疼了,坐在门槛上,傻傻地要大哥来救他。
他服软般说了一句杜仲,我觉得好疼。
容落云忽然停住,直愣愣立在阶上,脸颊在昏暗中悄悄变色。
他只记得喊过两次疼,一次是那回受伤,一次是霍临风在水里面弄他
“嗨呀”
他拍拍额头,“莫想了”
一阵山风吹拂,他烦道“姓霍的,别来招惹我”
容落云自说自话,稍一回首,发觉才登上近百阶。
他真的不可再想了,再想下去,恐怕天明也到不了禅院。
走快些,用着八方游连飞带蹦,总算将四百阶登完。
一入院中,十几条酣睡的野狗霎时惊醒,狂吠着朝他冲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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