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是从场坝南面的村公所里,走出来的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。
那人亦是白布裹头,穿一身很旧,浆洗得十分干净,灰蓝布料的四口袋人民装。
左胸口袋插着一支挺老式的钢笔,衣角有些起折,从下摆露出一截铜制旱烟杆脚。
黑扎裤脚,圆口鞋。
上半身的装束俨然干部模样,腰部以下却显示出农民的身份。
大家都一跃而起,也不问价码就要跟他走。
那人很威严的伸出一只手掌,做了一个“且慢”
的手势。
他先作自我介绍,原来这位仪态庄重的人物,乃是镇山村的村长兼支。
他对客人的到来表示欢迎,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,拔下胸前的钢笔,记录下我们的姓名,性别,年龄,籍贯,来此何干,到达和预计停留时间。
这种曾经时兴而今已近绝迹的讨厌名堂,显然不能算作布依族的习俗。
“来村宿夜的人都要登记的,”
他说。
村长古铜面色,颧骨很高,牙巴骨很突,足智多谋而又意志顽强的相貌。
眼窝下陷,眼珠却凸起,而且总是盯着一个地方。
他一笔一划的写完,走回村公所去,取了一串钥匙出来,把我们领到村子北面的一栋二层吊脚楼前。
“你们从河那边走过来的吧,老早有人见你们罗。”
路上村长说,来他是接到耳报神的禀告,专等我们送生意上门的。
只不知为什么全村都包给旅游团了,唯独他家例外。
“也许他家特别的宰人,要么又脏又乱,没人肯住,”
陈新悄悄的说。
“不会。
布依族不但讲卫生,而且讲理,讲脸面。
村长是村里头一个体面人,他的家,差不了。”
果然我的话不错,村长开的价格十分公道,房屋也敞亮干净。
开门进去是堂屋,正中间供着神龛,侧面的墙上却贴着一幅烟熏火燎的像。
神龛上写有两个神牌“先天教稼五谷神农之位”
,供的是神农氏;“杜康先师北极紫微文卿之位”
,供的是酒神杜康。
神龛旁侧的应该是祖先牌位,不知何故用白布罩上了。
神龛前摆了一张八仙桌,桌面起了很厚一层油垢,显示神农与杜康二位先师对这家的赐予丰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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